星期三, 8月 16, 2006

  夜裡突然下起雨來。
  我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地突然驚覺到窗外淅瀝淅瀝的雨聲,那種雨滴落在對面防火巷的鐵皮屋頂的答答聲響,打的我稍微清醒了過來,望著天花板上的一塊小污垢,像是剛入棺在路邊醉得不醒人事因中風突發身亡的流浪漢,四肢無力地發呆;那是妻上個月整理房間時(天知道我們因打掃家居這件事吵了多才次的架)千交待萬交待要我踩著鐵梯子上去擦掉的一個不起眼的小黑漬,大概是最近常下雨太潮濕而生的霉塊。
  「上去把那個黑黑的東西給我擦掉。」妻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小角落。
  「不用了,反正又沒有人看得到。」我把頭埋在報紙堆當中。媽的上禮拜才剛買的台X又準備要被迫變成長期投資了。「我在忙,等一下。」
  「看完趕快去拿梯子擦一擦。」她聲音平板地說,像是天花板和墨色濃郁卻了無新意報紙的綜合體。
  我翻來翻去睡不著覺,下雨的夜裡本有種令人莫名的溫馨氣氛,本可以全身放鬆四肢不動躺在床上舒服安穩地等待下一波來臨的睡眠,我卻突然發現,我的眼睛無法從那片污黑的討厭霉塊上頭移開。不管是翻個身子也好,甚至趴著臉埋進枕頭裡,我的心思卻沒有辦法從那塊黑影中脫身而出,好像只要發現冰箱裡有已開封過的食物就會渾身不對勁的強迫症病人,或是桌上沒有含有咖啡因的飲料就沒有靈感無法下筆的暢銷書作家,一股不快的煩躁油然而生,並且開始後悔當時為何不乖乖聽妻的話,還腦怒地咒罵著那個在電視信誓旦旦說不趕快趁著走勢正弱好大盤殺進幫你賺錢養家且自稱老師的禿頭。我看了看身旁的妻,睡得正熟的時候,胸脯一起一伏,似乎是睡得很甜的樣子,只差沒有流出口水,「可能夢到自己變成了霉群裡頭的一員吧」,我因為嫉妒著妻的安眠而猜想著,順手搖了搖她,妻只是發出了一聲哼聲,又自顧自地落入無聲的夢境之中,大概是霉群中的某個人在呼喚著她吧,要她趕緊回去以免鍋子燒焦了之類的事情。我轉過身來,張手抱住了妻,她仍舊規律地上下起伏著,髮叢中散發出OO牌洗髮乳的味道。雨還是不停歇地下著,滴答作響變成了滂沱大雨,妻仍在我懷裡穩妥地靜謐好眠,偶爾突然地像想到了什麼東西似的,身子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大概是霉堆的某個什麼人正在對她做什麼事之類的吧。
  明早一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趕快把那片該死的霉塊給清除乾淨。我在跌入睡眠前的最後一秒鐘這樣對自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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