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1月 20, 2009

入眠的孩子

  容我引述一則翻譯於紐約時報的文章。

  糖尿病襲捲紐約 by N.R. Klienfield,林詠盛譯,06/01/16
紐約──讓我們從住在六樓最裡面數來的第三個房間,裡頭一位六十歲的女士開始:她的腳其中的兩個趾頭被截肢了;而在七樓一個角落的房間裡,則是一位臥病在床休養,準備接受腎臟移植的中年男人;隔壁房是一位神經受損的病人;一位中風的病人則是住在八樓左邊的第一間病間,再下去的第二間病房則住了一位被截肢掉更多腳趾頭的病患,其隔壁房的病人則有心臟缺陷。
  一如往常,在紐約的蒙特佛爾醫學中心(Montefiore Medical Center)裡,總是擠滿了遭遇各式各樣苦難和病痛的傷患,而在上述所述的各個病患,造成其如此的原因卻都是來自同樣的疾病,也就是糖病尿。
  據估計大約有八十萬的成年紐約人口(New Yorker)患有糖尿病,而健康部門的官員們則以流行病一詞來形容這個嚴重的問題。在紐約市,糖尿病的發生率是唯一一個不斷在上升的主要病病,不管是在新發現的個案,或是因此而死亡的人數都是一樣的。和糖尿病成長之快的速度相比,一些主要的病源像是心臟病或是癌症,它們則是呈現固定或甚至減少的狀況。
  目前的情況讓健康部門的官員們吃驚不已,但他們更擔心即將面臨的問題。
  醫生所擔心的,是這些越來越多的病人們會拖垮整個公共醫療體系,並且病症持續地年輕化,使得醫院工作因糖尿病而忙得不可開交、學校因有糖尿病的學生入學而爭取醫療資源之情況加劇,而工作場合中則到處充滿了眼睛失明和肢體殘障的人。
  這會是一件如此可怕的惡夢,但卻被人們長期嚴重的輕忽了:跟各種重大疾病像是愛滋病和肺癌相比,糖尿病則似乎微不足道許多,只足夠激起人們的些許憂慮緊張和預防的準備。
  糖尿病使得過量的糖分累積在血液中,而造成病患從頭到腳全身性的嚴重損害。糖尿病一直被視為是老年人常見而又無明顯病症的疾病,許多人在檢查出有糖尿病之後數年之內,一直不曾感受到任何的病徵,有的人因此而無法相信他們是糖尿病患者的事實。
  紐約糖尿病患人口的劇增,不單單只是一地區的情況而已,而是全世界的嚴重隱憂:若再不正視這個問題,則後果將不堪設想。和其它大城市相比,紐約更是含有更多造成糖尿病的環境因素,包括了有較高發病率的貧窮和肥胖的人群,和其它人口相較有不成比例、罹病人數不斷攀升的拉丁裔族群,和較輕體重卻患病的亞裔人口。
  紐約是一移民城市,許多新移民的人因首次接觸美式的飲食方式,而使得健康造受到損害;同樣的情況也使糖尿病成為全國性的問題,包括了逐漸老化的人口結構、含有大量糖類和油脂的飲食,和暴飲暴食又拒絕運動的生活方式。
  糖尿病是無法被完全治瘉的,而其造成的各種併發病會嚴重損害身體的各重要器官。專家指出,即使是未得病的人,一樣可能感受到糖尿病所造成的後果,包括了照顧因病臥床的親友、更高額的稅金及醫療保險支出,和公共支出因疾病需要轉而投注於此的情形。
  「非死即生。我們必須想辦法阻止這個情況,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湯馬士.費登醫師(Dr. Thomas R. Frieden)說,他目前為紐約市健康及心理衛生局的委員,他和其它的衛生局的官員們,承認他們對於糖尿病的減緩成效是相當有限的。最常見的糖尿病型式,也就是所謂的第二型糖尿病,是可以藉由節制飲食和運動來延緩或預防其發生的,但要改變數百萬人的生活習慣,他說這是非常因難的事情(crusade,聖戰)。
  這幾年來,美國的公共保健當局一直致力於像是結核病這種致死率較低的傳染性疾病,而忽略了像是糖尿病這種慢性疾病。費登醫師說:「二十年過後,等到所有的人都因糖尿病而被截肢了,而當人們回頭,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的時候,一定會覺得,到底現在的我們在想什麼?我們正處於這樣一個流行病風暴中間,而小孩子仍是每天看著各式各種垃圾食物的廣告。」
  糖尿病其中最糟糕的一個結果是腿的截肢。根據保健評檢局(Agency for Healthcare Research and Quality)的統計,在2003年就有70%左右的截肢手術是因糖尿病而造成的,而且有時候當情況加劇時,還需要再持續地截肢才行,所以就會變成先截掉病人一兩根腳指頭,再來整個腳踝,然候一直截到膝蓋,最後乾脆兩隻腳都截肢了,而且有研究顯示,大約有70%的截肢病患在截肢的五年內死亡;另一方面,糖尿病也是造成失明的重要原因。
  而在這些醫療保健之外,糖尿病也產生一些需要注意並協助的社會問題。美國糖尿病協會(American Diabetes Association)的衛保宣導主任雪瑞.安略特(Shereen Arent)說,她一個月內接到來自糖尿病患達一百五十通的電話,抱怨他們因糖尿病的關係而在工作場所受到差別的對待,跟幾年前的情況相比多出了一倍之多。她提到一個在德州的案例,有一位患有糖尿病的男性因為工作安全的問題,而被豆類烘培工廠拒絕錄用。她說:「如果情況再這樣下去,將會造成非常嚴重的後果。」丹尼爾.勞柏(Daniel Lorber)是紐約一位內分泌學家,他思考了很多糖尿病的各種問題與長遠的影響。「在五十年後的工作人口中,四肢健全的人會愈來愈少,取而代之的是愈來愈多的肥胖、不良於行和失明的人。」他說。
  青少年罹患糖尿病的人數不斷增加,是讓許多保健學者們認為,這是整個社會和公共政策最澈底失敗的原因。當人們在青少年期,可能是十五歲,或十歲,甚至是五歲時罹患糖尿病,則他們會在人生中正值少壯年華且發光發熱的時候,遭受到各種的併發症,而不是一般在退休年齡時才會遇到的情況:在二十一歲就因糖尿病而被截肢、跟在七十歲才發生截肢的情況,與三十歲就面臨洗腎的痛苦、跟在六十五歲才需要洗腎的醫療幫助,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非常非常巨大的。
  耶魯大學醫學院疾病防治研究中心(Prevention Research Center at the Yale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主任大衛.凱斯教授說:「讓我們想像一下小孩子因為心血管梗塞而被推進急診室的情形;說實在的,我說得這會是另外一個嚴重的問題,令人感到震驚不已:如果糖尿病是不論各年齡層的疾病,那麼心血管疾病是否也是如此?這沒有人曉得,而我希望這樣的情況永遠都不會發生,但即使如此,這仍是我每天需要熬夜不睡工作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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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篇文章是三年前我在紐約時報上看到的,讀完之後覺得很不錯,滿富有教育義意,就把它剪下來留著,並且譯了一小段,後來因為許多的雜事纏身,就把文章丟著,不去管它了。最近想到了這一篇譯了一半未完的文章,於是便把剪報找出來,再把剩下的部份給譯完;和三年前相比,譯的速度和遣字都迅速暢多了,這或許是因為最近的空閒時間變多,而專心致志的能力有所提升的關係吧?
  重新回想起過去這兩、三年來的生活,我感覺這真是一個災難,亂七八雜地像鐵絲、毛線和海帶芽往復糾結纏繞般的慘不忍睹。病情就是這樣子,但總覺得這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就是吃葯打針,日子久了便會習慣(就好像鴕鳥退化而不能飛了。但事實比較像是水黽失去了在池溏上懸浮的平衡)。但是睡眠問題便成了一種障礙,嚴重的入睡困難、晚睡晚起、生活作息失常、和隨之而來學校生活的參予困難與無法適應,好像漸漸變得愈來愈反社會似的(像遊民一樣嗎)。
我曾試著在前一天晚上完全無法入眠的明亮早晨中,抱著睡眼醒忪出門,欲藉一日不睡來使夜晚容易入眠,也試過無論如何便在十二點前準時上床,或是利用咖啡這種邪惡的飲品使精神不濟的早上苦撐到晚上回窩上床。但這通通無效。種種努力似乎改變不了這些類似天生宿命的悲哀。不久前,因為其中一種葯用完而被迫暫停使用了一段時間,才發現問題的原因;醫生述說其影響,使用後會導致身體的內分泌失衡,並產生興奮現象而使人不易入眠之情況。從暫停用葯之後,無法入眠的無意義虛擲時光之情事,就好像魔術師把鴿子化為七彩絢爛的玫瑰緞帶,神奇地消失了:原來觸枕即睡的感覺是這麼美好啊,能夠精神飽滿地在早上五點半起床,就好像海市蜃樓外頭的綠洲,不可思議又真實不已。
  我在夜半失眠輾轉難側的時候,遊民街友們應該正在街頭中酣然入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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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前,約莫十歲小三小四時候,曾經和家人在電視上看過一部電影(那時候的三台在週末下午總是會播古老西洋片,我媽最喜歡看),大概是說有一個人因某種原因而長期失眠,連續好幾天、好幾個禮拜、好幾個月都無法入眠,工作也跟不上進度,各種生活都陸續走調失常的故事。結局是什麼早已不記得了,甚至有沒有因理解困難而未等到結局時分便已提前入睡都不可知(那是一個安詳又充滿午後光線四溢的年代)。仍有回憶的片子還有「跳火山的人」(這是一部敘述主角因某個原因跳火山後因海上浮起的幾個大行李箱得救的故事),一個把人和潛水艇變小再注入人體中手術的電影(那時的我覺得這部片太可怕,便臥倒在我媽旁邊睡著了),和一些只存浮光片段的不知名的影片。現在覺得那個時候播的片子都好經典啊,混合著古老時代明亮空間的午後,和我媽在客廳裡頭看著異國影集的吉光片羽。
  (光線從廚房的高窗照入,古老的電冰箱冷媒在溫吞轟轟作響,故事在電視裡頭繼續上演,小孩在媽媽旁邊不甘心地陷入午睡。)
  總之總之,電影在述說著一個無法入睡的故事。
  有一次我試圖著支撐身子在早晨天未明即驅車河邊,看著寒冷濃霧的微亮山丘印影閃閃;後來,我在一晚暮氣濃濃時分坐在大榕樹下的河邊小河堤旁(後頭不斷傳來陣陣堆積惡臭的魚骨頭氣味,幾隻貓咪在樹下穿梭而行),看著落日緩慢西沈,豔抹在河面彩光和嵐風倒影點點褪去,人群吵鬧說笑,女孩們互相嬉戲喧嘩,傳教士仍舊單跪在小船碼頭邊禱告沉思。我在小巷裡頭四處亂走,在歷史的街頭踽踽獨行,古老的傳教士在教堂裡面低頭飄浮。
  那就好像是一個宮殿似的教堂啊。它有一個整屋子大的石磚前院,米黃色的裝飾燈散落在四周,緩步階梯而上才能靠近禮拜堂的大門,圍牆上掛著各幅祈禱圖畫;富麗堂皇的教會旁邊是白色的小小診所,傳教士在戰時幫病人看診手術。
  (好像孤寂了百年的幻魔場境啊。)
  小孩依舊躺在媽媽腿上沉沉睡去。無法入睡的人仍在尋找夢境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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